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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04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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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045

晚上下起雪, 溫彌聽到雪落樹梢的聲音,她裹上白色棉服,推門去看。

白色的雪粒落在眼睫, 雪粒融化在她纖長卷翹的睫毛上, 順著眼角留下來,像蜿蜒的淚。

鐘譽的電話在溫彌快被凍僵的時候打來, 她搓一搓手,接通電話,說話時,唇邊彌漫霧氣,“有事?”

鐘譽道:“作為言邈的任務已經完成,現在我要返美。”

離溫彌跟他約定返美的時間還早,她問:“你有急事?”

“母親病情惡化, 我必須立刻回去。”

“錢夠麽?”溫彌知道鐘譽將所有錢都交給他養父,之前她給他的三千萬也被他返還。

鐘譽笑, “可以借一點嗎?”

溫彌輕“嗯”一聲,“我最不缺的就是錢, 我會轉賬給你,然後讓Dave Chen親自去給伯母治療。”

Dave Chen是全球頂級的治療腦中樞疾病的專家。

本該掛斷電話,鐘譽捏緊手機, 又問一句,“溫彌, 你不開心嗎?”

如果開心,她不會跟他通話這麽長時間。

細密雪花紛紛飄落,落在纖長睫毛和烏潤發絲上, 呼出的氣息都是雪白的,溫彌卻好像覺不到冷, 纖細白皙手指凍到發紅,她伸指輕輕撫一撫眉毛,淡淡說:“沒有,我很好。”

只是要斷臂求生,有點痛而已。

顧煥亭到春櫻堂的時候溫彌正在堆雪人,她穿著白色棉服,昏暗夜色裏,小小一團蹲在白茫茫的雪地裏,頭上身上都落了一層密密的雪。

他蹙眉,疾步走過去,伸手包裹住她冰冷的手。

溫彌手凍得通紅,僵硬發麻,連腦子似乎都懂得麻木,眼珠轉了轉,她看向顧煥亭,剛要說什麽,被人打橫抱起。

將溫彌抱到床上用厚絨被蓋住,顧煥亭沒跟溫彌說一句話,他不疾不徐吩咐傭人去放熱水煮姜湯然後去叫家庭醫生過來,嗓音莫名沈冷。

吩咐完之後,他轉身慢條斯理為溫彌掖了掖被角。

溫彌仰著臉站在深藍色真絲枕巾上,臉頰雪白,烏眸明潤,眼神是平靜的,平靜到柔順。

家庭醫生到了,替溫彌檢查一番,她從小身體素質便不錯,即使凍了一下午,也沒有風寒入骨。

顧煥亭起身去送醫生,溫彌下一秒便關上室內照明系統,顧煥亭還未走遠,側眸瞥一眼一片漆黑的內室,勾了勾唇,沒說什麽,禮數周到將醫生送出春櫻堂。

將醫生送走,他折返回內室。

溫彌沒想到他會回來,以顧煥亭的敏銳,他該知道她關燈是送客的意思。

——她有些留戀,不想今天跟他提分手。

顧煥亭側身坐在床上,沒有開燈,一片漆黑裏,他也能準而又準望到溫彌那一雙清亮的眼睛,眼眸溫和沈靜。

“在鬧什麽脾氣?”他沈聲,雖是詢問,眼底卻是清明的了然。

溫彌不說話,輕抿唇,小腿用力,狠狠朝他踹過去。

顧煥亭那麽輕而易舉就攥住她細瘦腳踝,捂得久了,一雙雪白玉足總算有了溫度,暖玉一般。

他按住她的腳踝,輕輕翻折,而後低臉吻住她的唇,很深入的吻,唇齒交纏,溫彌忍不住喘氣,偏臉躲開他過度兇惡的吻。

顧煥亭箍住她的臉,又一次重重吻她。

他問,“這次怎麽沒有去找我?”他等她很久,意識到她不會來時,主動來春櫻堂看她。

溫彌漂亮的眼睛透著委屈,“為什麽要主動去找你?等你再推開我嗎?”

她還是有些計較那天晚上他推開她的事。

在嘗到鹹澀的淚水時,顧煥亭停下,他打開燈,燈光下,溫彌臉頰淚痕縱橫,哭得楚楚可憐。

像被大手捏住心臟,顧煥亭的眸色很沈,他需要極力壓制,才能壓制從心底深處湧上來的憐惜。

溫彌淚蒙蒙看他,眼睫都被染濕,顯得越發可憐,“你晚上去幹什麽?怎麽現在才來?”

指腹撫上她濕潤的臉頰,顧煥亭輕聲說:“在等你去找我,然後聽了一通電話。”

“什麽電話?”溫彌抿唇,眼睛直勾勾盯著他。

顧煥亭淡淡道:“無關緊要的電話。”

只是一通告知他溫彌和鐘譽一直在聯系的電話,包括,鐘譽之所以去言家也是溫彌主意的電話。

許是這件事太令人掃興,顧煥亭慢慢松開她,直起身體,緩慢移開落在她身上的目光。

溫彌感受到重量和溫度一起從身體上移開又逐漸消失,她眨了眨眼睛,眉心不自覺蹙起,纖細白皙手指拉住他雪白矜貴的衣領,直起身,另一手去觸他的臉,使他看她眼睛。

顧煥亭垂眸看她,語氣帶著風輕雲淡的溫和,“別多想。”

溫彌仰眸,一字一頓道:“顧先生到底哪裏對我不滿,可不可以一次說清?”

她眼珠透亮烏潤,眼神倔強委屈。

顧煥亭輕嘆口氣,伸手撫她柔軟臉頰,“彌彌,與你無關。”

溫彌抿起唇,偏過雪白瑩潤臉頰,滾燙淚水順著纖長睫毛滑落,“我能看出你有沒有在哄我。”

她不再跟他講話,春櫻堂裏淺淡的白檀香氣息使她感到逼仄喘不過氣。

她從床上起身,赤著腳走到衣架拿起外衣直接套在身上單薄的稠裙上。

在她顫著手換鞋的時候,有人不緊不慢走過來,清瘦挺拔的影子落在金絲紋地毯上,身上的香氣清冽好聞,就如同他這個人一般不近人情。

顧煥亭溫聲開口,“去哪兒,我送你回去。”說著,他也伸手去拿外衣,動作透著不疾不徐的溫緩。

沒聽到他挽留,溫彌穿鞋的動作一頓,雙手無力扶住膝蓋。

顧煥亭也不著急,依舊挺拔站在原處,垂眸望她。

兩人都不動,一坐一站,靜默像一幅油畫。

傭人們面面相覷,不懂他們兩個怎麽突然有了矛盾,而且矛盾如此之大需要深夜離開。

“彌彌,外面的雪下得很大,道路堵塞,就不要走了吧。”傭人開口,溫柔勸導。

溫彌不答話,一雙沁著淚的眼擡起,緊緊盯著他,“你想跟我分手了,是嗎?”

顧煥亭輕輕搖頭,“不是。”他輕柔說:“彌彌,你想回去,我就送你回去。”

溫彌勾唇一笑,“你會想跟我分手的。”她眨了眨眼睛,深吸一口氣,什麽都不再隱瞞,她要全盤托出。

她側著眼睛,不看顧煥亭,冷冰冰說:“如果你知道我一直沒有跟鐘譽斷掉聯系,如果你知道我從來沒有跟你結婚的念頭,如果你知道——”她仰眸,眼睛執拗又認真看他,聲音擡高,“如果你知道當你沒有今時今日的地位時,我會第一時間踹掉你跟你分手——”淚水順著雪白臉頰滑落,語氣卻那麽平靜,“這樣的話,你會巴不得跟我分手。”

說完之後,溫彌細瘦肩膀僵著,眼淚撲簌簌往下落,心底又如釋重負的輕松還有無邊的仿徨。

全盤托出之後,他們還會和好嗎?

顧煥亭還會如從前一樣勾勾手指就能勾引到嗎?

她不知道。

溫彌雙手環膝,背影顯得嬌小又可憐。

她仿徨不安等待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。

但等了許久,背後依舊是靜悄悄的。

再也等不住,她輕輕擡起臉,側眸往後看。

空落落一片,除了身後長身玉立的男人,一個傭人都不見了,只有一幅常玉的孤品畫作掛在金屬壁爐上。

顧煥亭眸色深寂,在溫彌惴惴不安迎上他視線時,他文雅勾唇一笑,“是的,她們都出去了。”他有條不紊評價剛剛溫彌的話,“這些話說給我聽就可以了,不要進到外人的耳朵裏,不然,不好收場。”

他附身,跟溫彌平視,修長手指輕輕勾住溫彌柔軟長發,而後手指下移,托住她沾了淚水的精巧下頜,微微濕潤。

“彌彌,你真的想跟我分手嗎?”顧煥亭平靜道:“你剛剛說的那些理由,不足以使我跟你分手,但如果你執意要分手,我成全你。”

溫彌眨了眨眼睛,眼淚滾燙。

她輕咬唇,點頭,嗓音微啞,用破釜沈舟的勇氣說:“我要分手。”

顧煥亭凝望她,深邃幽沈的目光令人捉t z摸不透,過了半刻,他緩緩站起身,背影挺拔修長,“再在這裏呆一夜,明早我送你回家。”

說完,他拎起深駝色外套,隨意掛在手臂上,擡步要離開。

一只纖細白皙的手勾住他衣角,她纖長濃密眼睫輕顫,聲音輕輕的,“外面下了好大的雪,你留下來住一夜吧。”

顧煥亭望她,勾唇似笑非笑,“我記得我們剛剛分手了,再留宿,有損溫小姐清譽。”

溫彌認真搖頭,執拗望他,“我不在乎。”

顧煥亭被氣笑了,他放下衣服,隨手掛在衣架上,直接擡步去了浴室。

溫彌在原地怔楞片刻,轉身去了另一間浴室。

洗完澡出來時,顧煥亭已經靠在臥室軟枕上了,修長手指隨意翻著一本書,聽到聲音,淡而又淡望她一眼,而後移開視線。

溫彌斂眸,攏了攏衣襟,上床躺在枕頭上,明潤漂亮的眼睛無神望著天花板。

顧煥亭收起書,擡手滅掉臥室僅開的一盞白玉蓮花夜燈,室內陷入昏暗中。

漆黑昏暗室內,嗅覺和聽覺無限放大,溫彌聽到窗外冷風刮過窗欞的聲音,更聽到身邊人清淺平穩的呼吸聲。

心似乎被褶成一團,纖細白皙手指輕輕覆住發燙含淚的眼睛,她輕輕呼吸,保持著表面的平靜和體面。

可夜晚那麽寧靜漫長,好像怎麽都熬不過去。

好想直接吻住他,然後和好。

——但不能。

溫彌瞪大眼睛,眼睫一眨不眨,執著盯著床幔的繡著白色玉蘭花的頂棚,安靜等著深夜即將過去。

不知過了多久,她聽到耳邊輕輕的嘆息聲,有溫柔的手指輕撫過她臉頰,蜻蜓點水卻又重若泰山。

在沈沈的看不清床幔的夜色中,他輕柔說:“彌彌,我不會怪你,無論你做什麽,我都不會怪你。”

溫彌眼睫輕顫,心底那根緊繃的弦終於放松。

昏沈沈的睡意上湧,雪落的聲音成為最輕柔悠緩的安眠曲,臉頰輕枕綿軟枕頭,她閉上眼睛。

一夜很快過去,顧煥亭如約將溫彌送到蘇家灣門口,他沒有再進門,站在漆黑車旁,平緩道:“進去吧。”

無論是表情還是語調,他都是溫和而紳士的。

溫彌指尖捏住手包,仰眸,再一次試探,“我們這樣分手了,伯父伯母那裏該怎麽說呢?”

顧煥亭垂眸,對上她瑩潤而惴惴不安的視線,他輕緩勾唇,淡淡道:“我會跟父親母親說明,一切都是我的錯,你不用擔心他們會刁難你。”

溫彌唇角微抿,偏臉輕輕說:“我沒有擔心被刁難。”

顧煥亭淡笑,輕描淡寫道:“抱歉,是我小人之心了。”

溫彌對顧煥亭的記憶就停留在“小人之心”這一句,因為她很快就要出國,馬上便天各一方,很難相見。

蘇國清知道溫彌分手很是訝異,他很欣慰笑了,又關切詢問,“你們沒有鬧得很僵吧?到底是世交,低頭不見擡頭見的,別弄得太難看。”他擔心溫彌以決絕手段毀掉他們的關系,破壞顧、蘇兩家感情。

溫彌伏在餐桌上,聞言,表情很淡回頭,“應該沒有,顧先生很紳士。”

說完,溫彌邊上樓了,一天沒下來。

張彭很是擔心她,“首長,失戀對彌彌影響很大,要不要找心理醫生替她疏解?”

蘇國清只擺了擺手,“別擔心,明天她會按時下樓吃飯,一切都會好的。”

果然,第二天早上七點,溫彌梳洗精致,按時下樓吃飯,食量並沒有變小,下午,她請造型師登門為她打理發型。

溫彌有很漂亮一頭長發,烏潤濃密,柔順亮澤,天生帶著卷曲的弧度,像海藻一般艷美。

情動時,顧煥亭最喜歡捧住她一頭長發深吻她。

現在,望著鏡子裏清冷昳麗的女人,溫彌平靜道:“把頭發剪掉。”

不是剪短,而是剪掉。

她要以嶄新面孔,重新開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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